他說,「不管枝枝怎麼選,你都是師父的驕傲。」
「徒弟!我們走啦!」
師傅們笑鬧著出門去,像是小時候他們每一次去幫我們出頭一樣。
此一去,為天下大義,亦為門下桃李。
若不還,便不還!
如今,被庇佑的少年們長大了,也應當像師父們那樣轉過身去庇佑更年少的人。
此身此骨,取之于天地,還諸天地。
15
我揮出第一劍。
魔尊的臉色驟變,旋即譏笑:「你是杜慚英的徒弟,怎麼也學魔修吸食別人道行這一套。」
他轉身攻來。
我絲毫沒有防守的打算,只是自顧自出完了師父教給我的最后那套劍招。
正巧,也是五劍。
魔尊的手穿透我的胸口時,我的最后一劍也挾著天光之勢雷霆之威斬向他的頭顱。鮮血將我們二人染紅。
按照比斗的慣例,我報上出劍者的名號。
「天機門知安、醫宗謝意、佛宗觀釋、合歡門祝桃、劍門徐枝。」
「多謝賜教!」
不等他反應,我啟動了最后一處陣眼。
大量清凈的靈氣噴涌而出,穿透我的身體,痛感鋪天蓋地而來。
原來阿桃他們當時那麼疼啊。
這四十年間,經過知安的測算,我們找到了最合適作為陣眼的地方。
臨行前,同伴們逐一將自己的修為渡給我,確保我能將魔尊圍困在陣法中心。
然后,我一個個送走了他們,確認陣眼順利被開啟。
第一個是知安師妹,她苦著臉對我說:「師姐,這時候說自己怕痛是不是很丟人?早知道讓謝師兄把我扎暈了。」
但其實謝意壓根沒帶他的銀針。他說上好的法器給他陪葬可惜了。
謝意輕佻地揚了揚眉,「我赤條條來這個世界,也要赤條條走!」
「喂!徐枝師妹,別板著臉嘛!難得你家那個不在,要不要看看我的腹肌?你得給我們醫修證明啊,我們可不都是什麼白斬雞。」
佛子觀釋是我們幾人中神情最恬淡的,他難得沒說什麼佛偈,很輕快地笑道,下輩子他想當一只小貓,天陽抓魚、下雨睡覺。
我說抓魚不是殺生嗎?
他說小貓咪不用修佛。
最后是我的阿桃。
她的仙骨位于脊柱位置,自己動手很不方便,但她堅持自己來。
「枝枝,你不能動手,你這種人一定會愧疚死。」
她渾身是血癱軟在我懷里,「我現在是不是很丑?哈哈哈、那、那你也不許不喜歡我。」
笑話,普天之下誰不知道合歡門祝桃是當今第一美人。
我握著她的手哄她:「誰說的,我們阿桃最漂亮了。」
「枝枝,我、我好疼啊。」她哭了幾聲,又扭過頭叮囑我,「不過,我先走也好,你記著,我、我陪著你呢。」
「枝枝,別怕。」
她是笨蛋,我徐枝什麼時候怕過。
漫天光芒中,我緩緩閉上眼,余光看見一人持劍闖入沖我說些什麼。我的意識已經逐漸消散,實在是聽不清。
我知道他是誰。
對不起。
16
「就是說,行動前你沒告訴原淵啊?」徐蘿震驚得張開嘴。
我心虛地摸了摸鼻子,「為了保證萬無一失,這件事只有我們五個人知道。」
當時原淵隱約意識到師父他們留了后招。只我們二人時,他總是叮囑我要懂得保全自身。
「實在不行,師姐就把我一起帶走吧。」最后一晚,已是仙道魁首的青年如少年時那般把頭埋在我的頸窩,認真地說。
我只笑道:「別胡說八道。等到一切結束,我們就回欺雪峰。」
原淵不疑有他,他湊過來親我,「好,到時候我們在湖里造幾只小舟,到時候師姐……」他在我耳旁說著亂七八糟的話。
他從來都沒有懷疑過我會騙他。
我至今都記得我劈暈他時,他眼里的難以置信和那聲含怨帶痛的「枝枝」。
從某種角度來說,對愿意和我一同赴死的原淵而言,是我負他。
我心中有愧。
17
「那倒也不必有那麼高的道德感。」徐蘿說,「女人嘛,沒心沒肺才能活得快樂一點。」
「咱們枝枝五行這麼好,啥也不缺,就稍微缺點德怎麼了?」
我小聲補救:「其實走的時候我還是留了一封信的。」
「哦,寫什麼了?」
「解契書。所以嚴格來說,他現在是自由身,如果正當追求他人,我沒有任何意見且支持。」我正色道。
「離婚通知書啊?」徐蘿沉默地放下了嗑瓜子的手。
她真情實感,「姐,你干得可真不是人事。」
我:?
她很快調整表情,「沒事,幸好我雙標。」
她用剛嗑完瓜子臟兮兮的爪子伸向我的腰,「現在姐姐什麼都不要想,好好睡一覺吧。」
我眼前一陣發昏,渾身氣力漸漸流失。
「阿蘿?」
這一刻,我深刻理解了原淵當時的心情。
現世報來得可真快啊。
18
再醒來,我被困在欺雪峰一艘小舟上。
原淵盤腿坐在船頭,用背影對著我。
「阿蘿呢?」渾身無力,我只能伸出手急急抓住他衣裳的下擺。
「師姐只想同我談外人嗎?」他轉身俯視我,眸色黑沉。
直覺告訴我,這時候最好不要談那場單方面的告別。
我說:「說起來你可能不信,我失憶了。
」
「哦,不信。」
我:……
也是,他都和徐蘿聯手了,之前那場談話估計也聽了不少,自然知道我什麼都記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