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且等等——」
我抬手打斷了宋季同的話,「你怎的對我這鋪子如此關心了?」
「自家鋪子,總歸是要上心的。」宋季同微微擰眉,似乎是對我這話感到了一絲不贊成。
「阿娘也說了讓我多幫著你些。總不能我什麼都不做,讓你都去麻煩一個外人!」
宋季同說著理直氣壯,甚至還刻意咬重了「自家」和「外人」這兩個詞。
我忍著笑意,故意道:「若亭怎麼能算外人呢?你不是前不久才把自己的貼身玉佩給了她嗎?」
「誰給了她!」
宋季同瞬間站了起來,一張紙輕飄飄地從他身上落了下來。
可宋季同很明顯還沒有察覺到,很認真地和我解釋著:「那日是她搶走了我的玉佩,我向她討要,她卻不肯還我!
「后來我聽說你要在縣城找鋪子,正湊上書院放了便趕緊回家去,想著幫你——」
宋季同一個著急,說漏了嘴,等反應過來后又很快頓住,一張俊臉漲得通紅。
「所以你是趕回來陪我找鋪子的?」
我故作恍然大悟地點了點頭,然后動作迅速地撿起了落在宋季同身邊的那張紙。
「我才不是陪你找——江苗兒!」
宋季同話說到一半,卻看到我手上那張寫得滿滿當當的紙,瞬間緊張了起來。
他想來搶這張紙,可到底是臉皮薄,被我堵回去幾次后,站在那又氣又羞。
「你還給我!」
「不給!」
我頭也不抬,一目十行地看了下去。
只原先幾分開玩笑的心思淡了下去,逐漸被另外一種情緒所取代。
我揚了揚手中的紙,語氣有些詫異:「你這幾日忙著……就是為了學這些?」
這張紙上,滿滿當當寫著的都是食肆之后的發展規劃,細致到食肆內的幫手分配。
「我就、我就閑來無事隨便寫寫。」
宋季同輕咳嗽一聲,別過臉:「你要是覺著有用,拿去就是了。」
話是這麼說,可這人分明緊張到嗓音都發著顫。
我也不戳穿,目光落在這些雋秀的字上,笑了笑:「對我來說很有用,謝謝空楚。」
宋季同明顯松了一口氣,可嘴上卻依舊說不出什麼軟話來:「有用就行,也無需再去麻煩外人了。」
他對這段時間以來我和蘇若亭接觸這件事依舊耿耿于懷。
「可我有些好奇,」我托腮看著他,笑瞇瞇的,「空楚何時對這些如此了解了。」
「這些又不難學。」
到底不過是十幾歲的少年,宋季同冷哼一聲,語氣帶著一絲驕傲:「你若是想學,我教你便是。」
「空楚。」
「嗯?」
「你耳根又紅了。」
也不等宋季同有何反應,我笑瞇瞇地威脅:「是你自己主動坦白,還是我尋了娘來逼問一番?」
「這事告訴阿娘作甚!」
一聽到要告知給宋大娘,宋季同立馬就有些慫了。
他偷瞥了我一眼,小聲嘀咕:「同窗里有個家里經營酒樓的,我便尋著問了一些……左右都是同窗間的交流,又有什麼好告訴阿娘的!」
我一怔,竟是沒想到宋季同還為了我這事做到這地步。
「在學堂討論和文章無關的事情,你就不怕被夫子知曉好好教育你一頓?」
我匆匆斂了心緒復雜,笑著打趣。
「是被夫子說了一頓,」宋季同老實地點了點頭,「他起先還以為是我不想讀書了。」
我被逗笑,惹得宋季同惱羞地瞪了我一眼。
「其實這些……」
大概是今天氣氛很好,宋季同頓了頓,難得坦誠了一些:「我都是可以幫你的,你無需一人擔著。
」
他抿了抿唇,語氣帶上了幾分小心翼翼:
「苗兒,等日后我們也在京城開一家食肆,可好?」
宋季同很少談到未來,更很少說到他的未來里有我的參與。
「你不做你的狀元郎了?」我打趣。
宋季同聞言,微微擰眉,帶著少見的茫然:
「我為何不能同時做狀元郎和開食肆?」
他問得實在坦蕩,我忍不住噎了噎,一時間竟不知該如何回答。
「宋季同,」我長吐出一口氣,抬眸看向那雙澄澈黑眸,收了嬉笑的神色,「你心悅我嗎?」
——你心悅我嗎?
大抵是今夜月色正好,晚風吹散了幾分暑夏的燥熱,竟讓我恍然多了幾分期待。
9.
我雖然沒談過戀愛,但也不至于遲鈍到什麼都瞧不出來。
我早上剛拿村東小秀才當擋箭牌,下午便出了那檔子事,而宋季同又恰好是從村東方向趕來的。
宋大娘向來疼我,但送我去省城時卻只字未提住宿的事情,就像是她知道有人已經安排好了。
宋季同身上的銀子都給了宋大娘,若不是已經商量好了,他也拿不出銀子提前付了租金。
一件接著一件,皆是有跡可循的。
宋季同也沒想到我會如此直截了當,一時間愣在了原地。
一抹紅意悄無聲息地蔓上耳根,不斷沿著往上,最后那人赤裸在外的皮膚都幾乎是紅個透頂。
——我第一次知道,原來有人害羞的時候,是可以全身通紅的。
可即便是這樣,宋季同依舊嘴上不饒著人:「哪有女子這般問男子的?我、我先前就同你說過了,我心悅之人是、是……」
他「是」了半天,也沒說出先前重復過無數次的借口。
大概是夜風吹得宋季同頭腦清醒了一瞬,他第一次面對我時口齒伶俐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