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這麼多年來,我養育你的恩情,花在你身上的十萬兩白銀,你該如何還我?」
林清歌抿著唇,沒有言語。
她心知肚明,這錢她還不了。
不僅拿不出來,她那些東西早就入了侯府夫人的私賬。
可不論我如何有理,有何辯駁,堂上主持公道的官老爺還是站在林清歌那邊。
沒有別的原因,因為林清歌代表著侯府。
許淮安他得罪不起。
「六顆東珠還你,此后你我姐妹便如同這玉鐲!此后,生死勿論,你我之間再無瓜葛。」
我伸手摔碎了腕間的玉鐲。
那是林清歌六歲時,用她的壓歲錢替我買的生辰賀禮。
她一個,我一個。
林清歌贏了官司,卻跌坐在公堂上,撿著破碎的玉鐲,泣不成聲。
五天后,隨尚書私下探訪的夏芷君聽說了這件事,怒不可遏。
「若知道有這出,我說什麼都不能隨父親去看藥!真是白白可惜了那東珠。」
可惜嗎?
我倒不覺得。
林清歌這麼一鬧正好,所有人都知道她和我之間再無聯系。
我早就托人留神許淮安的一舉一動。
他和狐朋狗友吃宴那天,就有人把他們的消息原原本本記錄下來,交到我手里。
六顆東珠,買侯府一家性命,不虧。
22
東珠到手后,許淮安馬上囤了三千斤麻黃。
因為疫病,麻黃水漲船高,許淮安囤貨的第二天,便炒到了六兩銀子。
百姓叫苦不迭,可許淮安卻興奮極了。
他準備等麻黃的價格再漲漲,漲到十兩銀子就出手。
許淮安靠此賺了第一波黑心錢。
這錢賺得太快,許淮安極速膨脹,又囤了兩千斤麻黃。
價格和上次相同,只是這次又添了半數假藥。
出手又倒手,這錢賺得太容易了。
好在夏芷君帶了一隊大夫,去疫病的區域進行義診。
凡是疫病患者,所用藥物價格一律八折。
夏芷君的藥自然是林氏商行資助的。
她每到一個區域,都會留下林氏的一面旗。
在夏尚書對圣獻策,夏芷君躬身問診的情況下,一場曠日持久的疫情沒到半年,便結束了。
百姓歡呼慶賀,皇帝特意下詔嘉獎夏芷君為安寧縣主,賜了夏芷君一座縣主府。
夏芷君進宮面圣前,在皇帝面前提到我的功勞。
皇帝大喜,賜林氏商行為皇商,并賞白銀萬兩。
有功得賞,有過當罰。
夏尚書趁機向皇帝稟報疫病中囤積居奇的商販,和借機牟利的官宦名單。
許淮安赫然在列。
念及永安候列位老侯爺戰死, 只剩下許淮安這麼一個嫡孫,便免去死罪。
死罪可免,活罪難逃。
圣旨下詔, 侯府所有家產充歸國庫。
永安侯一眾親眷,充軍流放,貶塞北苦寒之地。
官府人抄家之際,林清歌趁亂,藏了一顆東珠。
侯府夫人一口氣沒上來, 成了瘋子。
林清歌如癲似狂,鼓掌叫好。
沒人知道, 許淮安勾結商賈一事是林清歌舉報的。
沒人知道她這麼做的緣由。
侯府抄家, 家眷充軍流放當日,陸巡軍隊大捷,班師回朝。
兩隊人馬迎頭相撞。
帶隊的親衛拱手避讓。
陸巡騎著高頭大馬, 身上盔甲閃著光。
「我還沒看過那麼英俊的小將軍!」
「小將軍意氣風發, 不知便宜了誰家姑娘!」
林清歌聽著身旁女子羞澀的話語, 忽然抬起頭, 與那人對視。
冥冥之中,陸巡也抬頭望過去。
四目相對, 陸巡眼中無波無喜。
林清歌眸光瑟縮, 低下頭不再看。
副將問陸巡:
「將軍可是碰見了熟人?」
陸巡揮手:
「應當不熟。通知軍隊加快腳步。四年未見, 我想阿姐了!」
陸巡回府時, 囡囡剛兩歲,膽大得緊,也不怕陸巡一身煞氣, 軟聲軟氣, 叫了句:
「舅父!」
再聽見林清歌消息, 是半年后。
聽聞押運林清歌的小隊在路上碰到了一群手段殘暴的流寇。
手段兇殘, 最喜歡折磨人。
侯府夫人、林清歌,甚至許淮安都遭了毒手。
侯府夫人和許淮安為活命, 互相攀咬, 將矛頭指向林清歌,說林清歌藏了一顆價值連城的東珠。
林清歌怕人爭搶, 直接將東珠吞入腹中。
流寇為取東珠,生剖人腹。
許淮安和侯府夫人被亂刀砍死,死無全尸。
皇帝震怒, 派陸巡捉拿這伙流寇。
抓到后,無須回京復命, 直接處以極刑。
林清歌的尸身被野狗分食,找不到了。
我托陸巡在林清歌經過的路上折了一枝桃花。
帶回林府,栽在園中。
桃花枝繁葉茂, 花團錦簇,卻從不結果。
某日囡囡睡眼惺忪, 跳著過來找我:
「娘親, 我夢見一個漂亮姨姨,她說她錯了,叫我把這個給你!」
囡囡攤開手掌,一顆圓潤的東珠躺在其中。
正是那日抄家林清歌帶走的那枚。
囡囡說完的第二天, 桃樹突然結果。
只是來年,枝葉枯萎,再無來日。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