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都這樣了,麗嬪還克扣,我的用度。送來的炭火不夠,云衣問,宮人說,她要走了。」
「憑什麼啊。」
憑什麼啊。
屋子里一片寂靜,只有楚嬪近乎呢喃的聲音。
「所以娘娘,她們都該死。」
「娘娘,」她躺了回去,慢慢松開了我的衣袖,「我后悔了。」
說完她就合上了眼,不在言語。
云衣被我提審走了,她身邊只有一個怯生生的小宮女,「照顧好你們娘娘。」
我嘆了口氣,從楚嬪的屋里出來了。
明明是初秋的時候,我一出來卻打了個寒顫,怎麼覺得這麼冷呢。
她說她后悔了。
她后悔什麼呢。
是后悔害了蓮嬪的孩子嗎。
還是后悔,那年她奮不顧身替皇上擋下一劫呢。
我已經想不起楚嬪以前的樣子了,我只記得她病病歪歪的模樣,她躺在那里,安靜極了。
26
楚嬪自盡了。
她身邊的小宮女出去要壺熱水的功夫,回來就看見她們病得起不了身的娘娘,用盡最后一絲力氣,把汗巾搭在屋梁上,自盡了。
小宮女說她回去得太晚了,楚嬪娘娘的腳已經冷了。
皇上念著楚嬪曾護駕有功的份上,「以嬪位禮制安葬吧。」
此事告一段落,麗嬪也終于洗清了冤屈,只是皇上知道她克扣楚嬪例份,也很是生氣,叫麗嬪回去閉門思過一月。
麗嬪從側殿出來同我告別,她經此一事,著實滄桑不少,愈發沉默。
幾年前我見她還是眸中有光的麗妃娘娘,如今也是恭順安靜的麗嬪了。
「娘娘,以前我極不喜歡你。」她站在空曠的鳳儀宮主殿里,我坐在上首,「我覺得你假,你總是笑得很假,總是端著架子,總是假裝對所有人都很好,總是裝成好人。
」麗嬪自嘲地笑笑,「可如今,偏偏是你救下了我。」
「我以為我和皇上夫妻十余年,皇上多少對我也該有幾分信任,我是性子張揚,我不夠聰明,但是我也不會害了他的子嗣。」
「因為我嫁給他這麼些年,我知道他膝下單薄,他想要孩子,臣妾自以為很了解皇上,可是皇上好像很不了解我。」
麗嬪眼底的淚水打著轉兒,她一向驕傲美艷,難得見她落淚的時候,她生得美艷,如清晨的玫瑰花含著露水,她伸手擦去淚珠,沖我行了一個大禮,「臣妾謝過娘娘。」
這麼些年,我倒是見她第一次行這麼標準的宮禮。
27
日子一天天過去,天氣愈發涼爽,齊才人在嘉和居安心養胎,皇上有空也去坐坐,連太后也時常著人去問,有三座大山坐鎮,齊才人這胎,怎麼也能生下來。
我和皇上明面上已經重修于好,皇上仍是每月初一十五準時來鳳儀宮吃飯,吃完飯就蓋被睡覺,第二日大早就該上朝上朝,該去看蓮嬪或者齊才人就去看她們。
皇上不來的時候,路才人就愛往鳳儀宮跑,她年紀小又愛說笑,倒是也解悶,替我打發一日又一日的時間。
今兒是路才人的生辰,過了這個生辰,她就十五了,今兒皇上又歇在了蓮嬪那里,路才人就又跑來了鳳儀宮,也不知怎麼說動的德妃,二人跑了鳳儀宮蹭飯。
自上次蓮嬪小產之后,皇上就說我管理宮務分身乏術,點了德妃淑妃協力后宮,德妃不擅賬務,天天在宮里對著賬本子頭疼呢 。
「你過個生辰,好大排面,」
德妃訓路才人,「能在鳳儀宮里請我吃席面。」
「姐姐~」齊才人不依她,「過了這個生辰,我可就是真的大人了,你可不能戳我額頭了。」
「小丫頭片子。」德妃笑著罵她,「管你多大,本宮要訓你,你還得聽著。」
路才人站起來躲她,跑到我身邊被我攔下,我出來勸架,「多大人了,還和個孩子計較。」
「娘娘可就偏心她吧,日后她見了皇上,還能這般沒規矩不成。」德妃氣極反笑,又是無奈地看著路才人一團孩氣的模樣搖搖頭。
「姐姐,我過了這個生辰,可就是大人了。」路才人又來對我撒嬌,「聽聞姐姐宮里有上好的桃花釀,姐姐給我嘗嘗吧。」
架不住路才人撒嬌賣癡,我吩咐文杏開了一壇桃花釀,卻只倒了淺淺一杯給她,「你可只準喝這麼些。」
路才人嘟起嘴,卻架不住我和德妃聯手壓制,不情不愿地接過了不過倒滿杯底的酒杯。
桃花釀不醉人,但是架不住德妃喝得太多,德妃嘗著味淡,喝起來就沒有節制,半壇下去,也是一副半醉不醉的模樣,路才人貪杯,趁我不注意,又自己倒了好幾杯,她年紀小,又沒喝過,也是一副醉相。
我看著桌上的兩個醉人兒屬實無奈,正欲喚文杏露桃進來把她二人帶去側殿休息,卻聽見路才人口齒不清地問道:「姐姐,為什麼,我都沒見過你們笑啊。」
路才人問得沒頭沒腦,我一時也不知該怎麼回答。
「路兒喜歡這宮里嗎?」德妃卻是答非所問,她笑不達眼底,卻是又給自己滿上了一杯。
「宮里見不得爹娘,」路才人嘆了口氣,托住腮,「但是有好吃的,有好玩的,有靜姝,有皇后娘娘和德妃娘娘對我好,沒人拘著我讀書背詩……我還是挺喜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