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媽急火攻心,心臟病復發,一下子病倒,我把家里值錢的東西都賣了,到處借錢湊錢,親戚將我們拒之門外,只有高中同學林洛深和孫亭借了我們錢。
可惜還是沒有足數,我媽沒能撐過那年冬天。
從此之后,我把錢看得比什麼都重要,什麼都舍不得買,拼了命攢錢存錢。
可是,我現在湊夠了給我媽治病的錢,我媽也已經也回不來了。
我現在在思考,我存那麼些錢,到底有什麼用。
我的爸媽,都再也回不來了。
6
今晚八點,我準時登門,敲響了孫亭家的門鈴。
孫亭她爸是我們高中校長,在郊區山坡上,獨棟小別墅。
飯桌上,我看著一臉洋溢著幸福的孫亭,忽然鬼使神差地提了一嘴。
「亭亭,你為什麼沒嫁給林洛深啊?」
飯桌上陷入一片寂靜。
林洛深,我們高中校草,清冷男神那一掛的藝術生。
我和孫亭當年都特喜歡他。
孫志泉首先不屑地哼了哼,「一個窮畫家,也配得上我女兒?哪里比得上秦家。」
倒是孫亭抿了口酒,「秋黎,你還記掛著洛深啊,你倒還挺長情。」
我低頭苦笑,「是啊,當年不就是為了他才走的藝考嘛。」
「洛深吧,也就長得好看,也就是小姑娘喜歡這種的。早知道秦——」她含糊了一下,「早知道是京城秦家,我當年就把洛深讓給你了。現在也還來得及。」
聽著他們一家人對未來孫亭嫁入秦家的憧憬,我攪了攪湯匙。
他們談論得太投入,以至于都沒有發現我一口沒吃。
我放下裝模作樣的筷子。
「孫亭,這是你人生中最充滿期望、也是最幸福的時刻吧?」
孫亭還沉浸在對未來的暢想中,「當然。」
倒是她媽媽最先發現不對。
她鼻子嗅了嗅,「什麼味?什麼燒焦了?」
孫亭皺起了眉,「我也聞到了,媽你沒關火嗎?」
「不是她沒關。」我輕聲反駁,「是著火了。」
火勢順著燒了進來。
他們想起身卻肌肉無力,一個個癱軟在地。
只能看著我不受影響地站起來,從廚房里拿出油,慢悠悠倒在窗簾上、桌布上、一切能夠燃起來的地方上。
孫亭顫抖地、又氣憤到了極點地問我為什麼要這麼做!
「你瘋了嗎秋黎!!你在干什麼?!!!」
「瘋?可是孫亭,你偷走了我的人生啊。」
7
「十年前,你爸找人換了咱倆的藝考成績,我的畫換成了你的畫。」
「孫亭,頂替別人上大學的滋味好受嗎?有錢多好,想換誰的畫換誰的畫。」
「十年前偷我的畫上大學,這些年你又偷我的畫參加比賽拿獎,營銷自己美女畫家的名頭。」
「雙親俱在,名利雙收,下個月還要嫁入豪門,你這些年過的可真是好呢。」
最后我拿起紅酒,慢條斯理地倒在他們身上。
我嘆了口氣,「可是孫亭,我過的不好,一點都不好。」
「我這些年,渾渾噩噩,生不如死。」
我踢了踢旁邊躺著的孫亭她爸,孫志泉。
我說孫叔,你能明白我的吧。
可孫志泉看到了我眼里毀天滅地的瘋狂,他怕了,他真的怕了。
他哆哆嗦嗦地伸出手,想抓住我的褲腿。
他痛哭流涕。
他說小黎你原諒孫叔,我就這麼一個女兒,她知道她畫的不行考不上她哭了好幾晚,孫叔實在沒辦法看著女兒那麼難受,所以藝考的時候買通了監考員。
小黎你體諒一個當父親的心吧。
我靜默良久,忽然開口,「那我的父親呢?」
「我爹當年四處求人找人,那天找到你家的時候正好聽到你和招生辦的老師商量偷換我藝考成績的事,他轉身想去揭發你們的時候被你攔住,你們在門前爭吵拉扯,我爹被你推下坡!你是看見有車過來故意推他的吧!」
「孫志泉,你是孫亭的父親,難道我爹就不是我的父親嗎!」
然后我把準備好的打火機扔了上去。
火浪沖天,鋪天蓋地。
他們的喊聲慘叫聲求饒聲我只覺得吵鬧。
果然人世間的悲喜不能想通。
他們氣憤害怕恐懼,我卻覺得解脫和快樂。
因為,我等這一天,真的太久太久了。
8
烈火熊熊燃燒,我走了出來,坐到我爹當年掉下去的小坡上。
算算時間,我寄的兩封舉報信應該快被受理了。
一封是舉報孫亭當年偷換我藝考卷子頂替上學的事,牽連背后一系列產業鏈。
另一封是寄給美術協會,舉報孫亭盜用他人畫作參賽,抄襲盜竊。
我知道我爹當年的「車禍意外」很難被翻案了。
所以第二天,不,今晚我手里的錄音筆里的內容就會被公之于眾。
我來這里之前,已經找了新聞社的朋友,我把這些年的事情和證據復印件全部交給了他。
目的就是在今晚這個震驚社會的「蓄意縱火殺人案」后爆出驚天大瓜。
我第一次擁有自己的智能手機,沒想到是在這個場合。
我打開錄像,在鏡頭面前平靜敘述了所有的事情。
「最后,我希望用 X 光檢查畫家『娉婷』也就是孫亭名下的所有畫作,《天上月》是我的作品,我在它下面早就寫好了遺言。
謝謝你們。」
點擊發送,錄音和視頻發出多份,我最后的心愿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