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出的結論是又苦又甜:全年無休。
秦聲用胳膊輕輕撞了一下我:「你這是開心傻了?」
我這才緩過神來,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
秦聲說:「一會兒我們幾個打算給你開個慶功宴。你先別急著拒絕,成為首席這種事情,怎麼可能不慶祝一下?」
今天我自己開了車,臨走時他被團長忽然喊走了,幾個關系不錯的朋友和我一起在劇院門口等秦聲。
其中一個忽然小聲開口:「哎,你們看旁邊那個,像不像最近很火的那個賽車手?」
「他叫周……周什麼來著?」
我下意識抬眼看過去,整個人都僵在原地。
我的呼吸頻率都亂了,頭暈目眩地開口:「……周讓。」
「是了,周讓,他叫周讓!沒想到今夏你也喜歡看賽車啊。」
不怪周讓會被人認出來。他肩袖上的黑白方格和紅藍條紋實在太過顯眼,讓人不費吹灰之力便聯想到賽道終點的黑白方格旗。
周讓似乎被我們這邊的動靜所擾,從鴨舌帽下瞥眼看過來。
他的視線對上我。
那一瞬間,我只覺得渾身血液都凝固了。
這是我七年里第一次遇見周讓。
我曾經無數次在夢里夢見我和周讓再次相遇的場景。夢里,他就像在看陌生人一樣,視線落到我身上,復又很快移開。
夢醒后,枕頭總是濕了一片,眼角是未干的淚痕。
如今的場景倒是和夢里一般重合起來。
周讓幽譚一般的漆黑眼睛平淡無波,微抿的唇角看起來甚是冷淡且漫不經心。
秦聲適時出現,招呼我們上車,我這才覺得渾身血液終于再次活絡起來。
我斂下眼,在心底止不住地想。
陳今夏,你真是沒出息。
不過是遙遙對上了一次視線,你就已經難過得快要抑制不住眼淚了。
后來的慶功宴我全程不在狀態。
這些年我沒有刻意關注周讓,卻也知道和他有關的一些事情。
七年里,他從 F4 方程式賽車中一路奪冠,如今已經成為了國內屈指可數的 F1 賽車手。
他被媒體譽為最具天賦的賽車手,前陣子宣傳他的新聞都快要爆炸了。周讓就像高懸空中的那顆閃耀星星,漸漸被人們熟知起來。
即將入夏的夜晚還是泛起幾分涼意。慶功宴上我喝了杯酒,我裹著外套,等我的代駕過來。
秦聲將舞團里的其他朋友一一送上出租車。他走到我身邊,溫聲開口:「我送你回去?」
「不了,」我抬起手,晃了晃手機,「喊了代駕。」
秦聲適可而止,「好,那你到家之后發個消息給我。」
秦聲是早我兩年加入芭蕾舞團的前輩,現在在團里也算是臺柱子。
大約是一年前,那晚舞劇結束后,他喊住我,和我說:「今夏,你要不要和我試試?」
他溫柔,體貼,會是公認的絕佳男友,總是保持著令我舒適的范圍。
但我拒絕了。
晚風吹得我有些冷,我抬頭仰望著天上的星星。我忽然想起那句話,年少時不能遇見太過驚艷的人。
以至于后來遇到的其他人,也都只能是其他人了。
代駕很快趕來。撇去幾個紅綠燈,一路上倒也還算暢通無阻。
又是一個紅綠燈。車子剛剛停穩,就感受到從車后傳來的震顫。
偌大的馬路上幾乎沒有其他過往車輛,代駕瞥了一眼后視鏡,有些驚訝地和我說:「好像是追尾了。
」
我正準備下車查看,車窗就被人敲響了。
隔著車窗,我和周讓對視。
我握在車門把手的手不禁一頓。
七年究竟有多長?
七年,是 2556 天,是 61344 個小時。
有人說,只需要七年時間,人體身上的細胞就會更換一遍。
我已經數不清七年里做過多少個和周讓有關的夢。
我以為七年過去,我會忘記,會釋然,可是并沒有。
當我再次遇見周讓,無數回憶爭先恐后從腦海里浮現。我以為過去很久了,可是好像樁樁件件皆在昨日。
周讓垂下懶散的眼睫,路燈映照之下,側顏稍顯冷淡。他的情緒淡淡,瞳仁漆黑,仿佛稍不留神就會沉溺在他的眼中。
他的眉梢微挑,漫不經心地輕哂一聲:「不好意思。晚上燈光太暗,一不留神就追了尾。」
七年時間,周讓早就開過各式各樣難度更高的賽車了,我并不是很想相信他在這條寬廣的馬路上還能和我追尾。
我靜靜地看著他,等待他的下一句話。
他繼而開口:「所有費用我來承擔,不過我待會有些急事需要處理。不如,我們先加上聯系方式,明天再聯系。」
大晚上的,誰都不想去警察局。況且周讓現在是 F1 賽車手,不知道追尾這事傳出去對他有沒有影響。
我點頭:「可以。」
抵達目的地后代駕就離開了。我靜默地坐在后座,車內寂靜無聲,我無意識握緊了手機。
酒意上頭,我看著停車場里燈光通明,一時晃了神。
周讓的朋友圈里空白一片,那時我刪除了周讓所有的聯系方式,什麼都沒留下。現在看他對我的陌生態度,應該是的的確確把我忘記了。
意識到這一點,我原以為我會哭得很傷心,可如今眼睛干澀一片,內心平靜至極,什麼也哭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