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過槐安》第8章

「你忍心自己的孩子出生就見不到父親?」他沒了平時的吊兒郎當,居高臨下地看著我。

謝錦榮倒是滿臉錯愕,失神地盯著我的肚子。我的腹部已經顯懷,他們看得出來也不足為奇。

我眉頭一擰,「你咒誰呢?你才出生就沒有父親。」

他見我這般倒是笑了起來,又恢復了往日模樣,「我不介意和你一起養大他,阿槐你可以考慮考慮。」

「當心他爺爺搶了你的鋪子扒了你的皮……」

他哈哈大笑起來,眉眼中多是不屑。我也不深究,和他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直到江謹回來。

他和柳澄巖頷首示意卻沒有分給謝錦榮一個眼神,坐下后便小心地從錦盒里夾出一顆丸子喂到我的口中。

「你現在懷有身孕,只能先吃兩顆。」他望著我,滿目柔情似能滴出水來。

謝錦榮是哭著跑掉的……柳澄巖的臉色也沒多好。

唯有我沉溺其中,傻笑著猛烈點頭。

直到回到家里,他冷著臉丟下一句「不許再和柳澄巖講話」,就轉身去了書房。

我看著關上的房門,心里竟有一絲竊喜,江謹就連吃醋的樣子都好好看……

畫眉帶來了老杏頭的話,她說林秀月的半縷魂魄還在江謹身上,恐怕這半縷是屬于她純善的那一部分。

這老頭子不早說!

趁著江謹入睡,我進到了他的夢中。人在睡眠中精神處于放松狀態,我也能更好地探查林秀月的藏身之處。

可也不知道這小子腦子里想的都是什麼,我竟陷在了一片白霧籠罩的銀杏林中,四周都是高大的樹木,空無一人,我拖著隆起的腹部走得腿都酸了,才終于在銀杏林盡頭看到一個模糊的身影。

那人一身淺藍色衣袍半蹲著在給一棵槐樹澆水,我試著走近,可無論怎樣都不能看清他的面孔,我清楚地知道那人不是江謹,卻又覺得格外的熟悉。

難道是江謹的某位好友?

直到林中有女人清透悠揚的歌聲傳來,我瞬間戒備起來,一溜煙地從那藍袍男子身邊跑過,揚起來的風把他的衣袍都卷進了身邊的水桶。那人竟回頭看了我一眼,可我心急火燎,一心只想找到林秀月。

當我在一棵焦灼了一半的參天銀杏樹下找到林秀月時,她正悠閑地唱著歌,一股火氣頓時壓制不住地涌上心頭,隨著我一聲火大的「林秀月」,樹下那個女人一個哆嗦,滿臉迷蒙地看向了我,片刻后,竟驚喜地回頭對著身后的殘樹說,「那棵槐樹來了!」

我皺了皺眉頭,她認識我?整日待在江謹身體里,認識也不足為奇吧。

事情竟比我想象的順利,當我講明來意,并且讓她看到當年江家逼死她真相的時候,她沒有絲毫懷疑,只是用帕子捂著眼睛,肩膀抖動地說,「江郎沒有背叛我,他心里果然還是有我的。這一刻,我等太久了……」

她斷斷續續地講述了自己死去后的一些經歷,我才知道,變成鬼后的她飽受強鬼欺凌,后來被一棵有靈識的銀杏收留,為了強大自己,她也沒少做一些壞事,后來被天雷懲罰擊中,魂魄分體,落到了江謹的身體里,倒是可憐了那棵銀杏,和她一起遭受了雷擊,修為大損。

我看著哽咽不止的林秀月,心中酸澀,女人呀,可以為了愛放棄輪回,化為厲鬼,忍受欺凌和雷火,那男人呢,江敬之即使愛她,這會兒怕也是喝了孟婆湯,輪回兩世了,早已不會記得還有這樣一個女人因為他情困難解。

我想起林中那個藍袍男人,問起她,她眼神閃爍一下,竟直直搖頭,告訴我這片林中只有她一人,即使她在江謹體內,也無法參與他的夢境。

這還倒好,不然江謹真的做過那些肖想我的亂七八糟夢境,被她看到了可還得了!

13

林秀月已經從江謹體內離開月余,不知道她是否能夠成功地勸說另一半融為一體,投胎轉世。

而我大概是做人做久了,竟也會受到影響,想要燒香拜佛。

這日江謹在我的再三央求下,陪著我去了一趟青龍寺,在慈眉善目的佛祖像下,我許下愿望,然后側頭看向江謹,他下巴微抬,目光凝視面前的佛像,不知道在想什麼。

一陣風吹過,我哆嗦了一下,江謹立刻把披風裹到了我的身上,半攬著我回望身后寺門前的長長臺階。

「阿槐剛才許了什麼愿望?」

我不安分的小手在他的掌心劃了兩下,「當然是許愿讓你永遠一心待我。」

他眉眼瞬間溫柔下來,握住我的手用了幾分力氣,我清清楚楚地看到了他眼里的疼惜和不舍。

距離他二十五歲還有一個多月,到那時如果林秀月還未投胎轉世的話,那……

我自然是不會讓他死去。

江謹把我帶到了郊外的一處院子,他俯身湊近我的耳朵,語氣曖昧且低沉,「今天只有我們兩個……」

我的耳朵一陣酥麻。

實在是成婚后的他太多招數,即使活了幾百年看了無數話本,聽他這樣說,還是老臉一紅,既期待又糾結,「要是傷到了肚子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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