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下梔子樹》第1章

我跟一群女孩擠在昏暗潮濕的地下室里。燈光微亮,我看見了去世兩年的男友。他居高臨下地坐在那把交椅上,眼神掃過眾人,指向了我。

「這個不錯,晚點先送到我房間。」

1

我被人粗魯地從地下室拖出來,關進了浴室里。地下室的光線太弱,我眨了好一會兒的眼,才勉強適應強烈的燈光。熱水將皮膚燙得通紅,我卻依舊感覺冰冷刺骨。

兩年前宋時樾意外去世,我一直都沒有走出來,一路靠著沿途的風景治愈自己。那個小姑娘……那個自稱出來窮游的小姑娘,演技真好啊。

我將沐浴露打了三遍,洗了又洗,直到門口的人開始催促。對方罵了幾句,推搡著我往一處房間走去。屋里很干凈,散發著淡淡的烏木沉香,那張跟宋時樾一模一樣的臉,讓我已經遍體鱗傷的心臟死灰復燃。

我不相信這世界上有長得一樣的人,他一定就是宋時樾。宋時樾進來的時候,面不改色,整個人散發著危險的氣息,那雙眼睛向來藏著萬千星辰,我總能深陷其中。他走過來俯身沖我吐了一口煙圈。

宋時樾從不抽煙。

體型的差距加上煙霧繚繞,狹小的空間讓我有些透不過氣。近了看,他真的跟記憶里的那個人一模一樣。宋時樾是個孤兒,哪怕他有個雙胞胎兄弟,不可能連眼尾那顆紅痣都長在相同的地方吧?我看得出神,對方卻輕笑出聲。

「怎麼,不怕我?」

我壓住想要哭的沖動,抬頭看他。

「宋時樾,你為什麼騙我?」

可能是因為我帶著哭腔,還眼眶發紅吧。

他愣了一下,又猛地抬手掐住我的臉。

「哈?什麼宋時樾。」

「你都自身難保了,還有工夫想其他男人?」

我被掐得生疼,倒吸了一口涼氣,他把我往邊上一撇,背過身去。

「老子叫許愿,不是什麼狗屁宋時樾。」

我猛地掙扎起身,想去看看他那個獨有的胎記,當時宋時樾還跟我開過玩笑。

「梔梔,如果我換了張臉,你就看看這兒。」

可如今,那個位置沒有什麼胎記,只有一處被燙傷的疤痕。一瞬間,我腳尖離地,被人猛地摔在床墊上,良久我捧著這張想了 700 多個日夜的臉,泣不成聲。

「宋時樾,你疼不疼?」

頭頂的人明顯一怔,我倆就這麼耗了很久,誰也沒出聲。直到頸窩傳來濕意,我撫上他柔軟的發絲。

「宋時樾,我好想你。」

宋時樾大概不知道,他在我面前,早就把自己暴露得體無完膚了。

比如,他對我撒謊的時候,總會下意識地挑眉,對別人就不會,這點估計他本人都沒發現。又比如,他聽到我倒吸涼氣的時候會下意識松松手上的勁兒。再比如,我們在地下室相見的時候,他看向手下時極力忍耐著的怒意。

門外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宋時樾在我耳邊低語。

「梔梔,等會兒哭的時候,大聲一點。」

一會兒的工夫,摔碎了三個杯子,踹爛了兩把椅子,甚至還掀翻了一個桌子,他朝門口的方向大聲辱罵著。替我拭去眼淚的同時,還不忘提醒我哭得再慘一些。

臨了,他囑咐我,他叫許愿。這是我們第一次見面,我怕他,也恨他。

許愿披上襯衫點了一支煙,抬手擦了擦我的淚痕,讓我安心休息,轉身朝門外走去。

「沒有我的允許,誰都不能進去。」

「不用給飯吃。」

我聽見外邊的小弟對他點頭哈腰。

「是是是,愿哥消消氣,這種女人餓兩天就聽話了。」

2

我窩在被子里失聲痛哭,三天前,我怨自己為什麼對人毫無防備,掉入了這座人間煉獄,眼睜睜地看著一個接一個的女孩被拖走,再也沒有回來。

今天,我慶幸自己遇到了那個窮游騙子,她讓我找到了宋時樾,哦不,是許愿。

傍晚時分,門口傳來聲響,是許愿回來了,他的口袋又成了當初的百寶箱,變出了一堆吃的東西。

「梔梔,委屈你了。」

「你安心待兩天,我送你走。」

我頓了一下,停下手中的動作。

「我不走。」

我看著許愿,堅定不移地重復了一遍。

「我說,我不走。」

好不容易失而復得,那種失去他的生不如死,我不想再體會一次了,許愿的眉頭擰成了一朵花。

「別任性,你知不知道現在自己在哪兒?」

「這兒是黑三角!容不得你胡鬧!」

我下意識地愣了一下,黑三角?那個不法分子的人間天堂?流入了這里,被救回的可能性不到百分之十。

可為什麼他會在這兒?

我突然想起跟宋時樾的初遇,那陣子我每天兼職到很晚。盡管我已經非常小心,但還是被人尾隨了。那人跟了我兩條街,就當我準備跟對方魚死網破的時候,宋時樾出現了。上去就是一個回旋踢。講真,他踢到的哪是人家的腰子,是我的心啊!

對方一看打不過,直接就跑了。我癱在地上,嚇得連聲音都發不出,只知道一個勁兒地流眼淚。那時候,他向我伸出手,那一刻,我承認我心動了。

后來我打聽到他是隔壁華大的。興奮地一晚上沒睡,沒課了就去學校門口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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