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傅凝,我拍了拍腦門,長嘆一口氣。
「在想什麼,這般苦惱?」太子端坐在案牘前,提筆處理著公文。
「在想一件十分復雜的事。」
太子處理完手上那幾冊公文,抬手扶額,神情略有倦色。
我換了杯熱茶奉上,心底有些擔憂。
天氣越來越暖和,太子的身體卻沒有好轉的傾向。
我與榮王傳訊時,卻只說太子身體尚好,病情并不嚴重,榮王接著傳來消息說,讓我換藥。
「殿下……」我欲言又止,把袖中那瓶藥放到他桌前,道,「榮王要殺你,他要我換掉你的藥。我不知道他是不是還有別的手段,你一定要小心提防。」
太子看向那瓶藥,靜默半晌,卻突然彎腰掩唇咳嗽了起來,一聲一聲,似是要把肺咳出來一般。
我慌了神,不知該如何做。
太子輕喘了幾口氣,攤開手掌,上面幾點血跡,很是刺目。
「殿下。」
他搖頭,安慰道:「別擔心。」
「本宮未曾想到,他這麼恨我。只是本宮這幅身子骨,早就廢了,也無需他使太多手段。」
我拿出手帕把他手上的血輕輕擦拭干凈。
太子卻突然握住我的手,道:「那次送你走的時候,本宮以為自己撐不了多久,可本宮偏偏活到了現在。但人的命數已定,這是無法改變的。」
他嘆了口氣:「現在本宮只是擔憂,本宮走了,你該怎麼辦呢?」
兩月過去,太子纏綿病榻,重病不起。太子不在朝中,榮王趁機奪權,清除異己。
嘉寧公主數次來看望太子,每每都是紅著眼回去。
她啜泣著拉著我:「現在人人都說,皇兄……皇兄他要死了,怎麼辦呀?
還有三皇兄,他絲毫不顧念骨肉之情,大家明明都是一起長大的血親,為什麼要攻訐不止,我不明白。
」
「公主,太子殿下的病會好的。」我安慰她道。
「真的嗎?」她抽了抽鼻子。
「當然,太子殿下福澤深厚。」
「好。」嘉寧公主強撐著露出一個笑容來,「縈月,去歲皇兄也是大病一場,他在夢中囈語,喊的是你的名字。我知道,你不在他身邊的時候,他很想念你。所以這次,你要多陪陪他。」
「我會的。」我應道,擰了條濕帕子,擦干凈嘉寧公主臉上的淚痕。
太子一病,整個東宮都寂靜下來,只有源源不斷的大夫和藥材被匆匆送入東宮。
我衣不解帶,守在太子榻前照顧著。
長夜漫漫,一燈如豆。
我眼底倒映著太子沉睡的病容,他睡得并不安穩,手指在空中虛虛抓握著什麼東西。
午夜他醒了一次,看著榻邊發呆的我笑了笑,柔聲道:「去睡一會兒吧。」
「我再守一會,殿下睡了,我再去睡。」
月末,太子強撐著起身,遣散了一些親信,為他們各自安排好前程,也給嘉寧公主定了一門好親事。
我知道這些意味著什麼。
最后……是如何安置我。
我看著太子喚來的侍衛,和他為我準備的戶籍等一應東西,艱澀出聲:「又要送我走了嗎?」
「縈月,以后沒有我,你要好好的,做你真正想做的事。」太子又犯了咳疾,唇上鮮血殷紅。
他眼底的情意溫柔到了極致,就這樣一直望著我,仿佛要把我刻進心底。
我想扯出個笑容來,眼眶卻兀地一紅。
「我已囑咐好丁寅。」太子溫聲道,「你跟著他離開吧。」
我輕輕搖頭。
「再不走,我可真的舍不得你了。」
太子的眼眸依舊明亮,他道:「聽話,你且去江南,那里暖和,風景也好,你替我看看。
」
最后,他在我額前落下一吻。
06
駛離京城的馬車上,我抱著雙膝待在馬車角落。上次這樣離開時,我心里滿是解脫感和攻略過半的喜悅,可這次徒留悲寂。
太子……是一個很好很好的人。他應該是這個世上,從始至終唯一真心待我的人,即使我從未以真心待人。
走走停停,約莫過了幾日,我也不知到了何方。
一日夜晚,太子派來護送我的侍衛丁寅急急沖進房中喚我起來。
「榮王的追兵到了!」
榮王竟如此窮追不舍……
明月清幽,竹林風動。
我不安地待在馬車里,車外的馬蹄聲急促。
待到一處岔路口,丁寅掀開簾子,急道:「姑娘得罪,你我共乘一匹馬,其他人去引開追兵。」
「好。」我借著他的力上馬。
二人一騎,迅疾的風吹散了頭發,我伸手去觸摸耳后,發覺發飾不知何時遺落。
顧不上思索這些,眼前卻赫然是一道斷崖,丁寅匆忙勒馬。
「屬下不熟悉此處的路途。」他調轉馬頭,道:「我們往回走吧。」
然而前方已有一人正在等候。
那人一身墨衣隱入夜色,唯有腰間利刃映著月光,寒涼透徹。
「縈月姑娘,榮王殿下請你回去。」他聲音未聞起伏,毫無感情。
于此同時,久未出現的《天書》提示道,新的攻略對象已經出現,這次我要得到的東西是……那人心甘情愿為我付出的生命。
哈?
現在我才是那個有生命危險的人吧,我難以置信地搖頭。
「丁寅,你走吧。」我對一臉警惕的丁寅說,「這是我自己的事,不能也把你牽扯進來。」
丁寅道:「屬下奉太子之命,豈能在這種時候退縮。
」
「你一路護送我,已經盡到了自己的職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