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帶回來了一名女子,我欲要和離。
他卻以為和離不過是我以退為進的手段。
可真當那日來臨,他悔恨交加地跪在我面前:「蕊娘,你別不要我。」
我冷眼旁觀,淡淡提醒:「顧公子喊錯人了,請叫我林姑娘。」
1
宮變之后,夫君帶回來了一名女子。
他扶她下馬車,那麼地小心翼翼,仿若對待什麼易碎的珍寶,眼底的溫柔,滿得好似要溢出來,竟是我從未見過的模樣。
那女子輕柔婉轉地喚了我一聲:「妹妹,好久不見。」
竟是我那嫡姐林瑯。
我忍不住當場笑了出來,越笑越大聲,笑得眼淚都出來了。
在場眾人都嚇了一跳,嫡姐驚慌失措地躲在了夫君背后。
夫君溫聲細語地將她安撫好,又轉過頭來厲聲斥責我:「你瞧瞧你像什麼樣子,還是個當家主母嗎!」
心死如燈滅,不過一瞬。
「對對對,我不配,她林瑯便是配得上。」我自嘲大笑,慢慢擦掉臉上的眼淚,一字一句道,「既如此,這顧夫人我不做也罷,今日便自請下堂。」
「閉嘴!你在胡鬧些什麼!」他臉色震驚,眼神憤怒。
嫡姐面上一喜,卻又裝模作樣地告罪:「顧郎,都是我不好,早知妹妹會因我生了嫌隙,我還不如死在牢里的好。」
「你在說什麼傻話,」他替她拂去面上淚滴,哄道,「這里是我家,便也是你家,你且安心住下便是。」
我閉上眼,懶得再看他們郎情妾意,轉身跌跌撞撞地回了屋。
侍女安翠跟在我身后,欲言又止道:「夫人……」
我擺擺手,苦笑道:「不必多言,去拿筆墨紙硯來,再吩咐人將我的東西收拾好,我們即日離府。
」
是我高看了顧景舟,他到底是食言了,非要將林瑯接進府來惡心我。
既如此,我們一拍兩散,各安天命。
安翠替我磨墨,我提筆寫下和離書……
2
我與顧景舟,實是一樁孽緣。
他是寒門苦讀,一朝登科高中狀元,有高門貴女垂青,亦得皇族公主青睞,可謂是春風得意馬蹄疾。
但他只一心求娶我嫡姐。
只因他窮困潦倒時,嫡姐給了他十兩銀子,解了他燃眉之急。
可他不知道的是,那十兩銀子是我省吃儉用攢下的,本為醫治我小娘重病,不料卻被嫡姐瞧見了。
她一口咬定我是偷了家中銀子,將荷包搶去后,言說扔給街頭乞丐也比給我這個狐媚子強。
這一扔,便扔在了餓昏于府外的顧景舟身上。
當日他提親,父親舍不得將嫡女嫁給毫無根基的寒門子弟,但又不愿失了狀元郎這一貴婿,便將主意打到了我身上。
我小娘,原是揚州瘦馬,被地方太守送給了父親做妾,故而嫡母萬分憎恨我們母女。
我答應嫁,是因為他們同意救治小娘。
洞房花燭夜,我滿懷著對新婚的羞澀和憧憬,在喜床上枯等了一夜。
天亮時,喜燭燃盡,只留下一攤干涸的蠟淚,我抬起僵硬的胳膊,自己揭下了蓋頭,卸了喜妝。
敬茶時,迎接我的是顧景舟冰冷的眼神,和厭惡的神色。
我不知林瑯與他說了些什麼,但他料定我是心機深沉,千方百計搶了林瑯的婚事。
婆母也看我不順,本來她兒子連公主也尚得起,如今卻娶了我這妓子的女兒。她擺架子,立規矩,拼了命地磋磨我,好教我知難而退。
起初我和顧景舟抱怨了一二,可他冷笑著說:「這是你該受的,你算計了別人的姻緣,如今受了折磨,又怨得了誰。」
再后來,我都一一忍下,逆來順受,只因我小娘還在林府。
顧景舟在朝堂上平步青云,很得皇帝賞識,成了太子的左膀右臂。
但皇權之爭,本就殘酷。
太子不幸遭設計被廢,連帶太子一黨也死的死,流放的流放。
小娘聽聞顧家遭難,急怒攻心,不治而亡,我連她最后一面也沒能見到。
婆母也死在了流放路上。
顧景舟一蹶不振,流放路上又艱苦難捱,他不小心染上了時疫,押解的官差將他扔在山下等死。
我本可以棄他于不顧的。
可他哭著抱住我說:「不要走,蕊娘,我只有你一個了。」
于是我留下來照顧他,便當送他最后一程。
官差有感于我情深義重,又恐我也染了疫病,便將我趕出了流放的隊伍,任由我們自生自滅。
許是天不絕人之路,我們在山里遇到了一位赤腳大夫,手上有醫治的方子,但是少了幾味貴重的藥材,我便每日早出晚歸,上山采藥賣錢。
在山里的日子,算得上是最為溫情脈脈的夫妻時光。
只是,他堅持不肯碰我,一定要再次風光迎我進門后,才行夫妻之禮。
我原以為他喜歡上我了。
卻不知全是鏡花水月一場空,只待輕輕一戳,美夢便會支離破碎。
3
顧景舟病好之后,便悄悄回了京城,與囚禁在別苑的太子匯合。
一路顛沛流離,路上沒有盤纏,我便當掉了小娘留給我的玉佩,那是她在我滿月時,親自去佛寺齋戒求來的。
也是我身上僅存的小娘遺物。
破舊的客棧里,夜里冷得直發抖,顧景舟抱住流淚的我指天發誓,一切都會好起來的,他一定會把玉佩拿回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