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伴公主如滿月》第8章

令九平靜地說:「別哭。」

令九不會手語,可是他就是,知道我每每在想些什麼。

我擦了擦眼淚,他別過眼去,看眼前的火堆,很生硬地說:「你哭了,我才疼。」

我把頭輕輕地靠在他的肩上,抱著膝小小一團,他隨手折了草葉吹,風聲都弱了下來。我看見原野盡處,慢慢地出現了橘色,于混沌中找尋到了方向。

6

令九說,往南邊去,公主畏寒,江南有流水小橋,還可以采菱。

我彎著眼笑。

但路上其實并不順利,令九的武功一流不錯,可是他還帶了一個我,不多時地則有一批暗衛追上來。令九把我安置在草堆里,把農人閑置的草帽蓋在我頭上,歪歪斜斜的,這樣生死攸關的時候,他卻不合時宜地笑了起來。

原是看著我這樣滑稽的模樣,彎起了眼睛。他很少笑的,這一笑卻如同浮云被風吹開,露出懸日的光亮。

他把脖子上掛著的那枚平安符取下來,連同一枚溫潤的玉佩。我怔住,這枚平安符我認識,我曾經求得又掉在土里的,上面我給繡了一個「九」,如今遞還給我,旁邊卻是再多了一個「十七」的字樣。那枚玉佩也被掛在了我脖頸上。

「我自幼便是暗衛,不知父母何處,唯有這枚玉佩,是我母親留下的。」

他俯下身,看著我的眼睛,輕聲道:「我唯有一愿。」

「唯愿長久,唯愿公主平安喜樂。」

「平安」是很平常的字眼,「平安」是很重很重的祝愿。

他不在意地擦去嘴角的血,把我遮掩得更好一些,轉身提起劍往外走去。

我時常想,若是我不是公主就好了,可是我若不是公主,怎麼能遇到令九呢。

那我想,倘若天公能有知一回,我和令九生在江南,他不再是暗衛,我也不是這個什麼都不是的公主,或許有一日我采菱歸來,能遇見一個像冷劍一樣的少年撐傘從橋上走過。

若生不成人也沒有關系,我想做他窗前的明光,做他門邊的野花,無須他操勞,只要時刻陪他便好了。我只是想同令九,長長久久,僅此而已。可是怎麼辦呢?世上本就沒有如果這回事。

我只能在這堆亂草里,徒然地見他往外走去,迎接屬于他的戰場。

我這樣垂下眼,不知道過了多久,令九還沒能回來。我頭頂的草被揭開,我下意識地抬起頭,卻看見裴大人站在我面前,他帶的侍從并不多,他第一句話是:「公主,你得回去。」

第二句是:「我不會讓你替小九去和親。」

我比畫著問:「皇上是怎樣控制他的暗衛的?」

裴瑜看著我,許久才慢慢道:「毒。早晚服用解藥一次,一日不用如同百蟻食心,痛苦與日俱增,直到受不住,就該死了。」

我捂住眼睛,原來令九這兩日,是這樣的痛啊,我才見到令九今日咳下的血,他從沒表現出來過。

他不說,我生來啞。算不算另一種意義上的般配?

裴瑜摸著我的頭發,像是摸著一個小姑娘:「十七公主,我可能不曾告訴過你,我初次見你是在永巷那條路,你看著青石板上生出的一朵黃花,眼神是宮里宮外都見不到的純真,我當時就想,什麼時候就該把你這樣的小姑娘偷出來。可是我有點慢,讓你先見了別人,也讓小九對你生了恨。

其實,我和宮里那些人一樣壞。」

「可是,我們的公主不能嫁去那里。」

我沒多想,比畫著說:「我要令九,平安。不要傷害他,給他求得解藥,放他走。」

裴瑜看著我的手,點了點頭。

裴大人牽著我的手,拉著我往外走,他送我上馬車時,我卻聽見了異樣的動靜,夕陽正好落下去,是蒼涼的一片紅,令九的劍還在滴著血,他的鬢發散下來一些,瘦削的臉頰邊上還濺了血,看起來受傷得不輕。劍被他插入土里,他站著看我。

他要上來,卻有無數泛著寒光的劍攔住他,他傷得很重,半步都靠近不得,一雙眼卻看著我,無聲無息地從眼角滑下一滴淚來。他在哭。我好痛啊。

我茫然地想,原來自始至終,我和令九,都到不了江南啊。

7

要和親的十七公主跑了,對外都只說十七公主因為失火傷了身子,月氏很生氣,根本不信此緣由,然而強闖營帳之后,床榻之上正是養病的十七。

月氏如此沖撞,卻并不為沖撞了我朝尊貴的公主而生歉意,同時求娶九公主和十七公主的口氣并無改變。

再迂腐的老臣都不愿意再和月氏以禮相待下去,可是父皇老了,仍然猶豫不決。

裴瑜沒能保下令九,父皇的怨氣無處發泄,看我不順眼,看這個差點兒帶跑我的暗衛更是不順眼。令九被捉拿回來,父皇下令「凌遲」二字。皇權之下,誰能與之抗爭。

令九被往外拖,我哭著往前爬,抱住我父皇的腳,卻被一腳踢開。我拔出旁邊侍衛的劍,太過突然,都沒人能夠阻攔我,我把刀架在脖子上。

我顫抖地開口,尖叫出來:「九。」

「令九!」

令九不能死。場面似乎都靜了下來,啞巴能開口說話嗎?但為君故,妾寸心如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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